☆、浮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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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於家中，大抵是七日後的晌午時分。
雲荒家的院子裏頗有人聲，應是先於我回來了。我同師父大致說明了此行的情況，隨後帶著藍棠，向雲荒家裏走去。臨出門之前，師父浮著手中的茶盞，甚是輕松愉快。“早些回來啊！”
我匆忙應了一聲，出了門才發覺師父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兒。
方踏進雲荒家的院門，一股秾艷的脂粉香撲面而來。落花悠悠的外廊上，雲荒白衣如雪，清水瀉地一般地鋪灑於木板之上。一名容貌美艷的女子與他相向而坐，雍容華麗的香雲紗長裙，發髻中簪著琳瑯數十種珠翠。朱唇如血，長眉入鬢，一雙明眸顧盼生姿。女子的身邊候著十多位女侍，繞著二人圍成一圈。乍一眼望去，端坐於其中的雲荒真是縱欲至極！
“雲荒公子。”那女子開口，聲音婉轉一如枝上黃鶯，“浮香的心意便是如此。浮香並非放□□子，只因對公子情深刻骨，故而不顧女子嬌羞，公然闖入公子家中一吐衷情。君若心有惜，妾必生死依。縱被無情棄，不悔當年意。”
雲荒眉心深蹙，清冷道：“浮香小姐，雲荒當初便已告知小姐，此生此心，已屬他人。”
那女子哀啼一聲，決絕道：“雲荒公子若是固辭不就，浮香……浮香只能舍此性命，以換公子心中一席之地！”言未盡，身先動。我只見過一道五彩斑斕的身影向著木柱飛去，轉眼定睛，便見雲荒懷中端端抱著那抹虹彩。
虹彩柔若無骨地依偎在他懷裏，嚶嚶哭泣。“公子……公子何必攔下浮香？浮香此生作不了公子的人，又有何存活的意義？”
我忽而覺得胃中極不舒服，翻滾地厲害，似是想吐。在別人家吐終究丟臉，我決定先回家，休息片刻再說。
“雲深。”
我頓住腳步，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回頭。
“你回來了。”雲荒健步向我走來。“怎麽不先通知我一聲？”
雲荒停在我的身後，白梅氣息絲絲縷縷，縈繞鼻端。
“我有些不大舒服，先回去歇一歇。有話晚上再說。”
“雲深。”
雲荒喚我一聲，雙手徑自環住了我的腰。“生氣了嗎？”
“雲荒公子！”有人在身後嘶吼。
雲荒嘆息一聲，在我耳畔懇求道：“我只一心對你，你信我。這個人，我實在被她纏得不耐煩。”
我默了片刻，回轉身，向著雲荒笑道。“我才回家。家中的這位女子，可是雇主嗎？”
雲荒牽著我的手，行至虹彩身邊。“浮香姑娘，正是你我二人的雇主。”
虹彩的一雙眼睛睜得渾圓。
“浮香姑娘只願雲荒遇見命定之人，與之傾心相守，恩愛一生。這樣的委托，也只有你才能完成了。”
“原是如此。”我順應著雲荒的話說道，“浮香姑娘如此上心，真是難為。雲深知曉姑娘對雲荒是為真心，雲深並非氣量狹小之人。姑娘若是願意，可在閑暇之餘，來我二人家中小聚。”
虹彩飛快地眨著眼睛，胸脯劇烈地一起一伏。“浮香……浮香不願只做公子的朋友！雲深仙者若真是心胸開闊之人，便許了浮香同仙者一道伺候雲荒公子吧！”
“伺……伺候？”
雲荒正一臉冷肅地等著我替他解圍。我斂了驚詫，擺出一副冷厲的模樣：“浮香姑娘，雲深素來是個大方之人。只不過雲荒是為我的眼中眸，心中血。設若有他人覬覦，我必然是要與她拼命的。雲深不才，忝居禹君仙者排行榜上一席之地。玉清妖邪尚自不懼。浮香姑娘方才一問，著實是令我苦惱啊！”
雲荒暗自捏了捏我的手掌。虹彩怔立於前，惶惶良久。我以為她當是再度哭泣，於雲荒面前尋死覓活。誰知她委屈地抿緊雙唇，慢吞吞地移步到我身邊，嗚咽道：“我打不過你，就算尋死，也會被你施術阻攔。只不過你好歹姿容清麗，雲荒公子又喜歡。將公子交予你，浮香雖有不甘，卻……卻是誠服。”
我怔了怔，當即對她肅然起敬！
“雲荒公子。”虹彩梨花帶雨地挪到他面前，“浮現與公子緣盡與此，浮香只願再抱抱公子，公子可能滿足浮香此生最後的請求？”
雲荒蹙著眉，沈默不語。
“雲荒公子……”虹彩咬著唇淚如雨下，“這真的是浮香最後的請求，公子便當真如此狠心嗎？雲深仙者也說她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不是？”
雲荒轉眸看我。我偏過頭，假裝沒看見。虹彩久等未有回答，一時氣急，顧自撲了上去。幽冷的白梅清香，混入了濃郁的脂粉氣息。我聞得難受。
雲荒輕巧地推開。虹彩嗚咽一聲，提起裙子飛奔而出，數十名女侍前呼後擁地跟了出去。方才還沸反盈天的外廊霎時間闃寂無聲。
藍棠拿著笤帚在掃廊上的落花脂粉，我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掃帚。藍棠將手偏了偏，眉目依舊溫順，帶著溫潤的笑容恭謙地說道：“此類事務當交由式神完成，主人不必過手。”他拒絕了我。
我怔頓良久，覷及雲荒柄扇玉立桃花雨幕之中，一雙眼眸只端正地映出我的模樣。藍棠彎著腰細心地將廊上的可見之物納入畚箕。分明是稱心如意的場景。
我憶起洪瑾曾經說過的話。“那終究是一個夢境。再美，也不過是虛幻罷了。我寧可面對殘忍的現實，也不願於虛幻之中葬送一生。”
洪瑾也罷，浮香也罷，不過是一念心魔衍生之物。
只是……我悵悵然望向自己家的屋檐，師父大概又是坐在書房裏，書寫他未完成的《禦術抱樸》。這一卷書，比那個世界中的厚了將近三冊。翻開第一頁，畫著一枚鴉羽，畫下寫著極小的幾行字：鴉羽致幻，鴉尾羽其效尤甚……世間幻術，以鴉羽最可遮蔽人心，以貍貓最擅蒙騙人眼，以水月幻境最難逃脫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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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匆忙應了一聲，出了門才發覺師父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兒。
方踏進雲荒家的院門，一股秾艷的脂粉香撲面而來。落花悠悠的外廊上，雲荒白衣如雪，清水瀉地一般地鋪灑於木板之上。一名容貌美艷的女子與他相向而坐，雍容華麗的香雲紗長裙，發髻中簪著琳瑯數十種珠翠。朱唇如血，長眉入鬢，一雙明眸顧盼生姿。女子的身邊候著十多位女侍，繞著二人圍成一圈。乍一眼望去，端坐於其中的雲荒真是縱欲至極！
“雲荒公子。”那女子開口，聲音婉轉一如枝上黃鶯，“浮香的心意便是如此。浮香並非放□□子，只因對公子情深刻骨，故而不顧女子嬌羞，公然闖入公子家中一吐衷情。君若心有惜，妾必生死依。縱被無情棄，不悔當年意。”
雲荒眉心深蹙，清冷道：“浮香小姐，雲荒當初便已告知小姐，此生此心，已屬他人。”
那女子哀啼一聲，決絕道：“雲荒公子若是固辭不就，浮香……浮香只能舍此性命，以換公子心中一席之地！”言未盡，身先動。我只見過一道五彩斑斕的身影向著木柱飛去，轉眼定睛，便見雲荒懷中端端抱著那抹虹彩。
虹彩柔若無骨地依偎在他懷裏，嚶嚶哭泣。“公子……公子何必攔下浮香？浮香此生作不了公子的人，又有何存活的意義？”
我忽而覺得胃中極不舒服，翻滾地厲害，似是想吐。在別人家吐終究丟臉，我決定先回家，休息片刻再說。
“雲深。”
我頓住腳步，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回頭。
“你回來了。”雲荒健步向我走來。“怎麽不先通知我一聲？”
雲荒停在我的身後，白梅氣息絲絲縷縷，縈繞鼻端。
“我有些不大舒服，先回去歇一歇。有話晚上再說。”
“雲深。”
雲荒喚我一聲，雙手徑自環住了我的腰。“生氣了嗎？”
“雲荒公子！”有人在身後嘶吼。
雲荒嘆息一聲，在我耳畔懇求道：“我只一心對你，你信我。這個人，我實在被她纏得不耐煩。”
我默了片刻，回轉身，向著雲荒笑道。“我才回家。家中的這位女子，可是雇主嗎？”
雲荒牽著我的手，行至虹彩身邊。“浮香姑娘，正是你我二人的雇主。”
虹彩的一雙眼睛睜得渾圓。
“浮香姑娘只願雲荒遇見命定之人，與之傾心相守，恩愛一生。這樣的委托，也只有你才能完成了。”
“原是如此。”我順應著雲荒的話說道，“浮香姑娘如此上心，真是難為。雲深知曉姑娘對雲荒是為真心，雲深並非氣量狹小之人。姑娘若是願意，可在閑暇之餘，來我二人家中小聚。”
虹彩飛快地眨著眼睛，胸脯劇烈地一起一伏。“浮香……浮香不願只做公子的朋友！雲深仙者若真是心胸開闊之人，便許了浮香同仙者一道伺候雲荒公子吧！”
“伺……伺候？”
雲荒正一臉冷肅地等著我替他解圍。我斂了驚詫，擺出一副冷厲的模樣：“浮香姑娘，雲深素來是個大方之人。只不過雲荒是為我的眼中眸，心中血。設若有他人覬覦，我必然是要與她拼命的。雲深不才，忝居禹君仙者排行榜上一席之地。玉清妖邪尚自不懼。浮香姑娘方才一問，著實是令我苦惱啊！”
雲荒暗自捏了捏我的手掌。虹彩怔立於前，惶惶良久。我以為她當是再度哭泣，於雲荒面前尋死覓活。誰知她委屈地抿緊雙唇，慢吞吞地移步到我身邊，嗚咽道：“我打不過你，就算尋死，也會被你施術阻攔。只不過你好歹姿容清麗，雲荒公子又喜歡。將公子交予你，浮香雖有不甘，卻……卻是誠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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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雲荒公子。”虹彩梨花帶雨地挪到他面前，“浮現與公子緣盡與此，浮香只願再抱抱公子，公子可能滿足浮香此生最後的請求？”
雲荒蹙著眉，沈默不語。
“雲荒公子……”虹彩咬著唇淚如雨下，“這真的是浮香最後的請求，公子便當真如此狠心嗎？雲深仙者也說她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不是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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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荒輕巧地推開。虹彩嗚咽一聲，提起裙子飛奔而出，數十名女侍前呼後擁地跟了出去。方才還沸反盈天的外廊霎時間闃寂無聲。
藍棠拿著笤帚在掃廊上的落花脂粉，我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掃帚。藍棠將手偏了偏，眉目依舊溫順，帶著溫潤的笑容恭謙地說道：“此類事務當交由式神完成，主人不必過手。”他拒絕了我。
我怔頓良久，覷及雲荒柄扇玉立桃花雨幕之中，一雙眼眸只端正地映出我的模樣。藍棠彎著腰細心地將廊上的可見之物納入畚箕。分明是稱心如意的場景。
我憶起洪瑾曾經說過的話。“那終究是一個夢境。再美，也不過是虛幻罷了。我寧可面對殘忍的現實，也不願於虛幻之中葬送一生。”
洪瑾也罷，浮香也罷，不過是一念心魔衍生之物。
只是……我悵悵然望向自己家的屋檐，師父大概又是坐在書房裏，書寫他未完成的《禦術抱樸》。這一卷書，比那個世界中的厚了將近三冊。翻開第一頁，畫著一枚鴉羽，畫下寫著極小的幾行字：鴉羽致幻，鴉尾羽其效尤甚……世間幻術，以鴉羽最可遮蔽人心，以貍貓最擅蒙騙人眼，以水月幻境最難逃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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